
在開始之前﹥
戶外活動上山下海的風險評估囊括很多面向,從天氣、身心體能狀態、成員組成與屬性、事前準備路線常態性資料與即時資料蒐集、突發狀況應變能力等,而這邊聚焦在此次雙十節﹝圓規颱風﹞的實際狀況與其他案例。
預報只能作為決策的參考依據,再怎麼精準的預測模式也不能代表實際狀況的發展。也請永遠不要輕忽大自然的力量。
2021/10/9-10/11,原規劃了戒茂斯上嘉明湖的行程,後因東南方低壓逐漸成形颱風可能靠近台灣而決定取消。在規劃備案時以中央山脈西面中南部山區為主,但後基於交通考量選了霞喀羅古道全段健行。圓規颱風生成後,改以尖石進往西從清泉石鹿端出,直到出發前兩天預報提及:北方高壓可能伴隨圓規颱風外圍氣流從中央山脈上方越過雪山尾稜海拔較低處,進而影響桃竹山區,推估時序影響之時大約是 11 日晚上時段。
因此,我們認為 11 日一早將行程提前至清晨六點從白石駐在所往石鹿推進,應該可以在早上十一點前抵達登山口下山,躲掉午後颱風的侵襲。
電動遊戲可以重新開始,上山下海沒了就是沒了。取消與撤退,是你我都該學習的,也是團隊決議討論、而不是領隊一語獨裁。
10月10日中午,我們抵達白石駐在所,當天往返的單攻或全段健行的越野跑團也不少,紮營的夥伴們也大約都在下午陸續抵達,惟遇到一團約在下午兩三時決定撤退,他們告知晚上可能會下雨。我們當下並沒有多想該團是不是有更新預報,突然有了新的變化諸如低壓加速靠近等等。傍晚總共約莫有十帳左右一起在白石駐在所附近樹林間腹地紮營。﹝白石駐在所為具歷史性的公共建築物,且屬於緊急避難空間,請勿佔用紮營。古道沿線自然及文化需要你我共同維護。﹞白石駐在所門旁的告示,這天的山友們都非常遵從,室內空間到傍晚都是維持淨空。大家其實也都挺聰明的,都選擇周圍樹林裡的小空地,因為樹林有些遮蔭,如果晚上真的遇上下雨,也能做一點阻擋,把大雨變成小雨,進而方便收帳等。

那天晚上十點,我們從駐在所前方一塊沒有遮蔭的天空欣賞整片的星空,我們當下便討論著明天中午前應該是好天氣的吧?然而,十一點多,在帳篷裡還輾轉難眠的我,聽到了一些雨滴落在外帳上的聲音。伴隨著強風在樹林間呼嘯,雨聲也漸漸地變大。這雨一下就是一整個晚上,四點預計要起床煮早餐搶天微亮就啟程的我們,約莫三點半就有默契地在帳篷裡各自收起了睡袋,我們打包好後決定要先到駐在所內躲雨,待雨小收好帳篷再回屋簷下摺起打包。駐在所內地上已經躺著許多山友,大部分都是因為十一點多大雨聲落在外帳上擾得睡不著而來的。大家很有默契地各自佔據一隅角落、並留下了通道給彼此行走。我們則是不打算繼續睡,開始煮起了早餐和咖啡,待雨勢漸小後,便趕緊收拾帳篷。
約莫早上六點四十,我們從白石駐在所出發,我們便在風雨中行進,並希望能盡快抵達白鹿端登山口,以及盡快平安地搭乘接駁車回到南清公路上,畢竟我們不知道清石道路晚點會不會因為風雨漸強而有崩塌、落石或倒木。我們並不是沒料到會在風雨中行走,只是沒想到從前一晚開始,尖石、五峰一帶風雨不停歇地吹打。
雖然自白石駐在所起,經楢山、松下、田村台等駐在所沿途很可惜都沒有多做停留和探險(下次一定要再來!也要賞賞霞喀羅開滿楓或櫻的樣子),不過為了盡早回到安全的家裡躲颱風,大家可是花不到四個半小時就冒著風雨、揹著重裝抵達登山口。一直到看到張學良園區前,我連接駁在清石道路上時,都一直擔心著。
這次因為事前規劃的方向(如果在風雨交加時要過一百四十公尺長、九十米高的白石吊橋應該很可怕…),我們最終是平平安安下山了,在一天半內經歷了兩種截然不同樣貌的霞喀羅古道,也從這次的健行學到了更多。
這也不禁讓我好奇著—在過往並沒有天氣預報這類科學的基礎之下,在這路上遷徙的基納吉群與霞喀羅群,他們是為了生活或生存而踏上小徑,他們又如何能安然地前往下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落腳。我深深地相信Siliq*會提醒他們的。

後記﹥
返家後,當晚看著這個假期許多山難的新聞,雪山西稜墜谷、羅馬縱走溪水暴漲遭沖走、泰崗野溪溫泉溪水暴漲受困沙洲、南二段嘉明湖撤退高山症不治……等,這個雙十連假的尾聲確實不太平靜,然而我們可能只是比較幸運的一群人,但不僅僅是同樣有在雙十有行程的我們,任何人其實都沒有資格責備他們為什麼在這個時間點上山,我們該探討的是:這些人有沒有在這次的行程前做過風險評估。
雖然有些案例在現在審讀事件時看似是可以避免的死傷,包括了疲勞駕駛(時間安排)、高山症(預防性投藥)、紮營地形的選擇(颱風都要來了怎麼可以還紮溪邊)等,甚至最基本的避開最直接影響的第一時間點和地區的行程(取消、改道、提前結束或撤退),但我們並不是當事團隊或當事者,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權衡過這些利弊、或是做過了妥當的風險評估。也許有,那只能說比較不幸;但若沒有,我們便能藉此機會讓更多人了解在戶外運動時做風險評估的重要性。
*希利克鳥(泰雅語:Siliq),是台灣泰雅族神話中的神鳥,負責跟泰雅族人傳達天神的旨意,也就是泰雅族人鳥占的占卜鳥

Intro﹥
(以下均節錄自本文末提供之參考資料及文章,此僅整理時間軸及整合)
霞喀羅之名,源於初到的泰雅族人,在看見廣布的烏心石林後,直呼「Syakaro」的音譯。古道跨越新竹縣五峰鄉與尖石鄉,原本是泰雅族「基納吉群」與「霞喀羅群」往返部落間的交通要道,具有通婚、探親、貿易、獵物交換分享等重要的社交活動功能。但於清代時期(1683-1895)被建設為隘勇線,用於保護界內的墾民不受「番人」入侵。日本領台(1895-1945)後仍沿襲其制,將之開通為警備道,在古道沿線設置多達25處駐在所,監控泰雅族人出入。時過境遷,至今尚保存田村台、青山、白石、馬鞍、粟園等多處駐在所遺址。
2001年至2002年,林務局執行全國性國家步道系統的規劃,第一條示範道路選定鹿場連嶺古道系統的「霞喀羅、薩克亞金警備道路」,改稱為「霞喀羅國家步道」。這一條歷史古道,有著可歌可泣的原住民抗日史,也有族群從對立到融合的故事,沿線十幾個駐在所遺址,依然可以找到殘存的夯土牆、格局與層階、鄰近的木炭窯洞、疊石駁坎、杉木桿與礙子等。鹿場連嶺古道系統(五峰至大湖警備線),是由三條警備道路所構成,分別是:(1)五峰至石鹿的霞喀羅警備道路、(2)石鹿至秀巒的薩克亞金警備道路以及(3)田村台經由檜山、鹿場大山至大湖的鹿場連嶺警備道路。
因此嚴格來說,霞喀羅國家步道,是由「霞喀羅警備道路」與「薩克亞金警備道路」兩條古道所構成,這一條警備步道,原是貫穿新竹縣尖石鄉泰雅族「基納吉群」,與五峰鄉泰雅族「霞喀羅群」兩大族群領域的「社路」。
「霞喀羅、薩克亞金警備道路」一直被妥善地維護著,直到二次世界大戰日本人敗戰後退出台灣。國民政府時代,仍保留了十八兒(改名五峰)、西熬(改名茅圃)、桃山、井上(改名清泉)、瀨戶(改名民生、雲山)、霞喀羅(改名石鹿)、楢山(改名青山)、薩克亞金(白石)、馬鞍、塔拉卡斯(粟園)、養老(改名延老)、錦路、控溪(改名秀巒)等駐在所,改稱為派出所。但是,縮小編制員額,尤其是車道未達處的派出所,僅由一、二名原住民警察看守,更是形同虛設,之後,分別於民國四十年代及七十年代陸續撤消。現今隱沒在荒煙漫草間的駐在所,由於年久失修,多是僅剩土牆、砲台遺址,唯一一座保有廳舍建築外觀的白石駐在所,其實是在民國六十年代改建的。根據調查研究,這條步道堪稱國內所有古道中,駐在所密度最高的一條, 平均4.2公里便設有一座,為日本鎮壓高山地區原住民所駐守的警力最高的,可知當時泰雅族人抗日力量之強烈與頑強。

台灣光復後,霞喀羅道路開始伐木造林階段。道路所經的檜木林,利用原本的警備道路拖行下山,理蕃道路變為伐木利用的「木馬道」。在1968-1970年間更配合聯合國補助林相變更計畫中,將竹東林班地區進行大規模的林相改造,以柳杉造林為主,大批造林工人經由霞喀羅道路或開闢新林道進入此區,此時,霞喀羅道路正式走向經濟利用為主。
民國九十一年,政府推動「國家步道系統建置發展計劃」,選定霞喀羅古道做為第一條國家示範步道,起自清泉的石鹿,迄於秀巒的養老,全長22公里,途中經過田村台、松下、楢山、朝日、柘楠、白石、見返、馬鞍、武神、栗園等10座駐在所。
時空變遷下的古道早已喪失聯外交通的功能,抗日的英勇亦成昨日歷史,今日的霞喀羅古道反而以原始山林的自然風光及深藏的濃厚人文味,展現其時光蛻變後清新脫俗的面貌。深秋、初冬到此一遊恰是賞楓時刻,霞喀羅山區的原始楓葉林,樹榦粗大而枝葉濃密,與柳杉植林相生成林蔭,翠綠的杉木與殷紅的楓紅相互輝映,為北台灣少見的美麗景致。
白石,泰雅族語又稱「薩克亞金(Sakayachin)」,意指「可用於磨利刀鋒的亮白石頭」。此地在1917與1920年曾發生過兩次泰雅族人與日警的嚴重衝突,即史上的「霞喀羅事件」,事後日人開通警備道,並視為重要戰略要道,故於1922年設置薩克亞金駐在所。駐在所除辦公廳與宿舍外,在東側小丘設有砲台、西側設有瞭望台。國民政府遷台後,於1947年改稱「白石派出所」,直至1989年最後一批駐警離開,才正式終結這條步道的警備色彩。
霞喀羅國家步道,除了以沿線的懷舊遺址及自然景觀著稱,步道在歷經泰雅族拓墾、清代開山撫蕃、日本殖民統治直至今日,展現不同時期的層層風貌。這條縱觀古今,串連新竹五峰與尖石山區,累積豐富民族文化底蘊的百年古道,值得親身造訪。

霞喀羅人物傳記故事插曲﹥
在搜尋霞喀羅相關文章時,發現很多前輩有特別提到雪山飛狐Kikika。Kikika(1970-1995),本名陳怡岑,畢業於清華大學中語系,在網路BBS站上暱稱為「雪山飛狐」。清華大學登山社的山友,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在颱風過後,獨自揹著25公斤的重裝,手持銅門山刀披荊斬棘的跨越,走訪霞喀羅古道。從清泉到秀巒,走了三天三夜,三十幾公里的路。第一晚,她在高橋駐在所 紮營,「零零落落的雨珠滴了整夜」;第二晚,她繞過霞喀羅大山, 在黑夜的森林裡紮營,「柔和的月光輕攏大地,外帳投影著婆娑慢舞的枝葉; 飛鼠、夜蟲正開著熱鬧的晚宴」;第三晚,她走出古道,來到養老,投宿於原住民家中。常常一個人獨自的爬遍福爾摩沙的大山,在當時,一個獨自在深山過夜野營的女孩是相當有傳奇性的。
我的骨是水作的
今生注定要在山林裡奔流
她在25歲時,選擇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骨灰葬於雪山主峰。
飛鳥,是我兄弟
百花,是我姐妹
樹木,是我摯友
山、河、萬物為我所關愛
綠色大地,是我生母
穹蒼深處,是神靈
我與天下眾生命與共
為你每一生靈,我獻出愛
群山褪的遠了,溪水縈繞耳際不去
人不僅僅是他自己而已
他是他雙目所見的全部
是流向他的千千萬萬
他是大地,是崇山峻嶺,是萬壑深谷
記憶可以沉澱,年華將會老去
隱隱的思念卻如瀰漫山林的雲霧
久久不能散去
Kikika
一連四五個颱風壞了山區各級道路
對於一隻失群,慣於獨行的狼
無疑是一大打擊
各大節日,山區充滿吵雜、擁擠的人群
我如何能孤獨、無忌憚、反覆的嗥月
永遠記得去年中秋的獨行
森林裡瀰漫著輕紗似的薄霧
一隻帝雉緩緩從眼前展翅離去
夜晚,躺在蛙鳴求偶的聲浪裡安然而眠
帳外,月光流滿大地
我不過是隻失去繁殖能力的母狼
嗥月無關乎領域與獵食
無關乎權力與組織
只是孤獨,只是需要
靈魂抒發的那一刻起
我是崇山峻嶺、萬壑深谷
絕地逢生的獨行俠
請珍惜我們的福爾摩沙,Please!
其實我要的不是答案
獨行多年,走的常是冷僻的路線
今年春天在花蓮山區獨行四日未見人影
三角錐山壁立溪岸誘惑著我
也曾在七彩湖畔睡了兩晚
只有風聲、雨聲、日出日落、天光雲影相伴
福爾摩沙的群山多數是人跡罕至
即使第一支探勘隊伍曾留下輝煌紀錄
逝水流年,仍是荒煙蔓草
破壞最嚴重是公路的開發
美麗的島嶼無可修復的傷口
公路帶來了車潮、人潮
你能想像一條大馬路經過七彩湖的慘狀嗎
他們正在努力地挖挖挖
能高越嶺被計劃成快速道路
小小的島需要這麼多橫貫公路!!
提昇國民旅遊卻加速淨土的淪陷
擠啊擠,滿滿的車流氾濫
不但要挖銅像,也該填馬路
颱風也許是對的
大自然難免要憤怒
Kikika
走遍福爾摩沙,追尋消失中的夢土
多年以後松蘿湖、大濁水南溪、丹大、白石
都會成為遙不可及的傳說
趁現在,你我都還來得及
深入荒野......
嚎月的母狼、哀切淒厲的呼喚
難道只有金錢和時間就能欣賞台灣的美?
重要的是一顆心。
我很窮,也很忙。
不斷地加班以換取與山林共處的機會。
醫生說:妳不能再爬山了!狀況不會好轉,只會一直變壞直到老死。
可憐這人僅能醫治皮肉之病,無法了解心靈花開的真諦。
你如何能羨慕一個殘疾的人?
每一次登山的歷程都是難以言喻的折磨。
正是因為苦難,所以更能珍
惜得之不易的喜悅。
"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
不必羨慕我,把握自己的生命
選擇你所愛,愛你所選擇。
Kikika
參考文章